上世纪五六十年代,庄稼人吃面靠自己推磨。各家推磨都是妇女的事,男人下地。
我家在村东头,周围几十户,只西边一家有一盘磨,安在后园敞棚里。谁家要用,需事先给他家大婶子打招呼,她就笑着答应:“行,来吧!这家马上完。”或者说:“小二他娘给我说了,这家磨完,她磨。等她快磨完的时候,我去喊你,等着就行。”大婶子性情豁达、仁厚,待人热心,跑前跑后,不要任何代价,还帮着拾掇,撮撮面什么的,偶尔也帮着推一会儿。她很欢迎有人用她家的磨,当成一个行善的好机会。谁家磨完离开时,要给她留下点麸子喂鸡,她实心实意地推辞,典型的助人为乐。
娘去推磨时,我跟着去过,见磨屋冲门排着一摞砖,放大簸箩用的。里边安着一盘石磨。磨盘正中是上下两层磨扇,中间有磨脐固定。底层不动,上层可以转,顶部有茶杯口大小的洞,堆在磨顶上的粮食陆续从洞里流下到两层中间。两侧有小洞安着短木塞,用绳套连接磨棍推。磨碎的粮食从两层之间的缝隙中纷纷落在磨盘上,围着磨扇慢慢积成堆。用小簸箕撮起来拿到旁边大簸箩里筛。
筛面不仅要箩,还要有“箩面柯叉子”(两根长木条两头用方木固定),放在大簸箩里,把箩放在上面,来回滑动。也不是好活儿,我筛过,一会就手脖子酸。
磨扇顶上的粮食下完了,再添,直到把当天要磨的粮食全下完,算一揽子,晒完,再磨第二揽子,一般要磨三揽子,或者四揽子,看看剩的糁子很少了,才算完。几十斤粮食要磨一大晌,很麻烦。
用驴拉,当然省劲。但有驴的人家少,多数靠人推。
后来,父亲在我家东屋南山头,借着东院墙砌了一段拐墙,搭成一个敞棚,不知从哪里拉来一盘旧磨安上,娘不用再去别人家挨号,方便了些,我和弟弟妹妹经常夜里帮娘推磨,一边听娘拉呱。三弟年龄小,但从不说累,多困多累也坚持,一直跟到底,娘常夸他听话,我也觉得他懂事。
六十年代初,我教高小五年级时,在课堂上给学生谈到幸福远景:随着社会的发展,人民生活条件改善,以后不用再推磨。下地干活时,带上粮食,放在庄头上的磨面屋里。收工回家时,就能带着面回家做饭吃。
学生们异口同声说:“那该多好啊!”一个爱出洋相的孩子张大嘴,两手放在旁边,做成一个喇叭状。我问他什么意思?他脸一红,低下了头,怕我熊他。
同桌抢着替他回答:“老师,他说你吹。”全班同学哄堂大笑,把我也逗笑了,觉得自己说得是有点离谱,就没对学生的无礼发脾气。只是没想到,过了没多长时间,农村就用上了电磨,还真让我说准了。
作者:李民增
稿源:齐网
编辑:梁小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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